4. 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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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筠筠醒来时，身处海底，但目光所及竟是郁郁葱葱的翠竹。

她不知这些翠竹为何能种植在海底，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这里，为何能在海底存活。

受伤昏迷了很久，身体僵硬得很，想坐起身，哪知稍一动弹，周身痛楚不堪。她这才发觉内伤侵体，痛入经脉，行止之间，恍若酷刑加身，苦不堪言。

顾不得细细查探所处环境，司筠筠只知必须疗愈身体为先。她一遍遍念着清心咒，一遍遍净化身体，运行疗灵术修复受损经脉。

这疗灵术乃九嶷山独门密宗，族人在外只要不死，按照老祖传授妙法运行便可枯木逢春。

不多时，身体上的痛楚弱了许多，她逐渐耳清目明，这竹海四周无人把守，只隐约听见竹海内有两人对话的声音。

她一边继续运行疗灵术，一边窃听这二人对话。

只听其中一人问道：“老三，那女子联合雪月门的仙族残忍杀害了成澜，你怎能擅自将她带回菖蒲海。若是陛下知晓，定治你个窝藏包庇之罪。”

另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恳切回答道：“大哥，我并非有意，只是此事非同小可，我不希望我们兄弟中有谁会因此受到牵连。小妹的死已令我悲痛万分，而小妹更是母皇的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母皇势必以雷霆手段彻查此事，力求找出真凶绝不姑息。你何必牵扯其中……”

对话的二人正是深海百里氏大太子百里御澜与三太子容时。

大太子百里御澜闻言不悦，沉声说道：“你只管将此人交给我，其他的休要多问。”

“大哥！”容时上前一步，眉头紧锁，痛苦与纠结之情溢于言表，“那名女子是否为真凶尚未可知，即便此刻杀了她，母皇也绝不会因此便停手放任不查，所有与小妹之死相关的桩桩件件，母皇必定亲自过问。你若是听弟一言，此刻抽身，之后母皇追究起来，所有罪责，弟愿一力承担。”

太子沉默片刻，面色凝重，双眸中燃尽了所有的悲辛，“你们总是要我忍，要我退，这些年来我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早已退至悬崖边退无可退。如今前路满是荆棘，身后万丈深渊，退路已绝，换做你，你要如何选？”

“这……”

容时长久不在海皇宫，并不清楚当中缘由。原是见着大哥令他母族虎鲸族出兵围杀那女子，他以为大哥身为太子，监管海防要务，小妹身死，大哥或因监管不力被牵连，特请他来菖蒲海，一为劝解，二为商讨查探之事，却未曾想大哥对他如此说，一时无法作答。

见容时面露难色，太子叹息一声，“罢了，你被她逼去极北多年，远离海皇宫，自然不懂这些。老二与我一母同胞尚且明哲保身，何况是你。‘无诏不得回宫’，只这一条她便封死了你所有的路。不过现在成澜死了，她没了依仗……”

“大哥慎言。”容时打断他。

有些事情站的角度不同、立场不同，容时无法向太子解释，但小妹是血脉至亲，而母皇终归是海皇，更加不得妄言。

太子忽然严肃，眼神威厉，说道：“那你现在就将人交给我。”

容时一身正气，他无意暗自揣度太子所想，朝他拱手，然后说道：“此事未明，且那女子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若有隐情，贸然处置了她却让真凶逍遥法外，我只怕小妹死不瞑目，还请大哥见谅！”

“你执意如此，知我奈何不得你。”太子没了法子，抬眼打量着这片特殊的海底竹林，这里有父亲留下的禁制，谁也不能在这里造次。他心生退意，“这菖蒲海乃是父皇在世时为你母亲万圣神通皇后亲手所建，也算是这茫茫深海中仅存的一片净土，你就好好守着吧！”

说罢便大步流星离开。

容时望着百里御澜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大哥为人宽厚，即便是与母皇政见不合，却总能以温和的方式平衡母皇的铁腕，从未与母皇发生正面冲突，如今是怎么了？难道小妹的死另有玄机？

他从来不爱多思多虑，既然有疑问，那便去海皇宫走一趟。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情务必要找那红衣女子问询清楚才是。

至竹海深处，见那女子正坐在破落的簟席上，他上前说道：“一天一夜过去，你终于醒了。”

司筠筠没想到自己昏迷了那么久，此时身体已恢复大半，但眼前男子功力深不可测，他是海族，又是那死去小公主的哥哥，落在他手上，大约凶多吉少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昨日他听闻海族公主的死讯，并未立刻击杀自己。

她满是防备地看向来人，问道：“你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

容时对她颇有耐心，为她解答道：“这里是海底竹林，海族大多不认识来自地面的绿竹，误以为这是水菖蒲，因而把这里唤作菖蒲海。区别于海皇宫以及海底其他所有地界，菖蒲海擅入者死，逞武者死，心怀不敬者死。现下唯有菖蒲海可以为你提供短暂的庇护，而我正是这片菖蒲海的主人，你可以叫我容时。”

司筠筠半信半疑，“你唬我？我对你并无敬意。”

容时面色和悦，“你能安然在这里，是因为我赐予你神龙引，如若不信，可以看看你的右臂手腕处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