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 (第1/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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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韵的故事

女人名叫贺之韵，是一位手工旗袍裁缝。

韵1918年生于苏州，她生活的年代恰好和旗袍盛行的年代重合。这种重合，多少有一些宿命的味道。

韵的家里本是苏州刺绣世家，苏州刺绣十分兴盛，当年几乎是户户有蚕房，家家会刺绣，据说清代宫廷所用的绣品也有出自韵家中族人之手。韵从小看着长辈们日夜不停地在那里穿针走线，绣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作品。

“绣一只猫的眼睛，也要十几种颜色，少了就不好看了。”韵在说到家族的苏绣时总是骄傲不已。但是在她小时候，家里家道中落，中式老宅子没了，家具没了，人也散了，那些与精致生活相关的物件都不知所踪了。“好像还在眼前，却都已经过去了。”这是韵在回顾往昔家族繁荣时的感慨。

韵是家里的老大，她下面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都还没有成年，家里的日子紧巴巴的，韵必须出去赚钱来贴补家里。能断文识字的韵在12岁时去做了旗袍学徒，那是1930年，旗袍的黄金时代。她跟随着一位来自上海的海派旗袍裁缝学手艺，这位裁缝说韵的勤快聪慧配得上他传授的手艺。“在上海，很多像胡蝶、阮玲玉这样的大明星，都是穿旗袍。一个女人美不美，还要看她穿上旗袍的样子。”韵是爱美的，裁缝用这样一句话就拢住了年少的韵的心思，自此，韵的脑子里只有旗袍，她将生命交付给了旗袍。

15岁时，韵认识了孟三斗，一个在旗袍店门口揽活的挑夫。两个人浓情蜜意了一段时间便私定了终身。可是在两家为他们俩挑日子成亲时却发现两人八字相冲。韵不信邪，穿着自己做的旗袍跑去孟家找三斗。那是在晌午，孟家在做午饭，刚一进门，孟家烧饭的锅柄就断了，孟母自此对八字相冲深信不疑，要孟三斗断了和韵的来往。孟三斗在家门口跪了一天一夜也没起什么作用，倒是韵的肚子有了动静——她怀孕了。

三斗，怎么办，我有了。

阿韵，你会不会后悔跟了我？

不会。

那咱们跑吧。

孟三斗便带了韵私奔了，这在当时是件天大的丑事，可韵的旗袍手艺还未出师，孟三斗又只是个挑夫，怎么带着个孩子生活呢？过了几个月，韵大着肚子跟着孟三斗羞赧地回了苏州。韵跟着孟三斗跪在孟家门口，她的眼泪珠子自跪下起就没断过。

娘，您不让我娶阿韵，我和阿韵还有孩子就没有活路了，大不了仨人跳了河，也省得给您添堵。

娘，我这辈子都是您孟家的媳妇，生也是这样，死也是这样。我是铁了心跟着三斗了。

两家没办法，只得又找算命师傅挑日子，挑来挑去挑不出，还是那句话，八字相冲，没有日子。孟家只得随便择了个日子把韵娶进了家门，日子过得倒也平顺。只有一件事，韵久久无法释怀。因为两家都想低调处理婚事，毕竟韵大着肚子邻里看着不好看，所以韵并没有机会穿着她自己做的旗袍嫁衣成亲。她许久之前为自己设计为自己缝制的嫁衣被她带到了孟家锁进了樟木箱子里。

成亲那一年，韵也从学手艺的学徒变成了帮师傅做旗袍的助手。俗话说，学三年帮三年，学徒起码六七年。韵不急，因为帮师傅做旗袍也能赚不少钱贴补家用。在当时那个年代，旗袍是很受人喜爱的。正因为如此，做旗袍的巧手裁缝在当时也炙手可热。师傅的生意很好，他用丝绸、锦缎制作而成的新式旗袍令苏州达官显贵的太太们和评弹艺人心醉神迷，他的旗袍全部用料考究、配饰精美。韵独自完成的旗袍也有很多，但与师傅不同，她还未出师，只给女学生和女工做些棉布旗袍。

韵天赋过人，她有着一双灵巧又细致的手，在她的手中，一匹匹光洁绚丽、轻薄柔软的丝绸，伴着飞舞的剪刀、穿梭的针线，慢慢蜕变成了一件件巧夺天工的旗袍。别人需要十年时间出师，她四年便青出于蓝。成亲后一年，韵自立门户开了一间小小的旗袍店。那个时候，韵是极为幸福的，在家里，她有丈夫宠爱着，在外面，她处于旗袍制作的黄金时代，在相熟的顾客口口相传之下，韵的旗袍店日益红火了起来，前来做旗袍的人络绎不绝。对于韵来说，顾客的满意就是对她最大的回馈。

“阿云，旗袍好了吗？”“贺姐，我的布料送来了吗？”顾客叫韵阿云贺姐居多，其实韵的本名是贺之韵，韵味的韵，很美的名字，一听就是个大户的千金，只可惜败落的家境使得韵的名字都从独特的韵变成了人们喜欢称呼的云，对于人们而言，云更容易上口，而韵也无意与他们争辩，只得将自己骨子里的韵味全部倾泻到手上的旗袍制作上。韵很少在店面里招揽生意，大多数的时间，她都藏身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把自己的生命交付给裁剪。

做好一件旗袍，需要一个漫长而精心的过程。它往往需要经过选料、量体、裁剪、缝制试样等严格的工序，其间还要采用镶嵌滚宕四种工艺，运用镂雕盘绣四种绝技。而每一种技艺，都需要手艺者长时间地浸润其中，方能得心应手。韵对每一道工序都格外认真，样样都要精益求精。

在外孙女18岁时，韵开始教她裁制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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