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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个空荡的大厅,我的脑海里,几个时而尖厉时而浑厚的声音,在交缠着回响,此消彼长。下意识地,我试图把它们驱逐出境,但那些我不想听到的话,形如一团烟雾——并且在狡猾地闪避着,凝而不散地萦绕在我的耳际,挥之不去。我猜想,除非我立刻死去,要不那恼人的声音,会一直喋喋不休。

浑浑噩噩中,我硬挺着上完了四节课。

甩掉嬉闹的人群,我拖着疲惫的双腿,费力地挪动着就要掌控不住的身躯,走下楼梯,穿过教学楼外荒草丛中一条白色的鹅卵石小径,来到一座兀立在校园一隅的洗手间前。站在长长的大理石水槽边,我放下手中的教具,洗了洗满是粉笔灰的双手,然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水槽上方结了几个破碎蛛网、画满涂鸦的斑驳墙上,挂着一面背部涂层掉成一张麻脸的陈旧的镜子。我倾斜着身子凑上前,努力辨认着镜中面目模糊的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只要心情不好,或是遇到难以过去的坎,我都条件反射似的来到这里,独自清理一番。也许,脏乱的环境,恰好暗合了心中破败的情绪。对我来说,有时候以毒攻毒,才是对症下药。

冰冷的水,刺激着我,让我原本嘈杂的脑袋,又多了一股清流般的思绪。理了理散乱的发丝后,我伸出手掌,接了一点冷水,轻轻拍了拍脖子,又捶了捶腰。依旧没有任何缓解,我的脖子僵硬,腰部隐隐酸痛,但绷紧得像要断裂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强自打起精神,我拐过洗手间的一角,前行几十米,缓步走进了办公室。无力地坐下,我大大地喝了一口温水,然后重重地往宽大的椅背上一靠,这才真正放松下来。望向窗外,远处光秃秃的山顶连着天际线,天空昏黄,阴沉欲雨。近处,寒风裹挟着黄沙,呼啸着席卷而来。天气预报说,今天将下这个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看来,难得准确的天气预报,这一回恐怕是准的了。校园里,孩子们微缩着头,相互挽着手,三五成群地往教学楼后面的食堂走去。

中午了,又该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不经意间,日历上用红笔圈起的一个日子,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目光。12月9日,阴历十月十八,我蓦地一惊,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吗?我哑然一笑。繁忙而混乱的日子,已经挤占了我全部的生活。不是日历的提醒,我差点儿忘了自己的生日。

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只在一瞬间,我来到陌城城乡结合部的这所职业中学教书,已经十几个年头。记得刚来的第一天,尚未适应角色转换的我,猝不及防就遭遇了一场“硬仗”。那天,我带着饱满的热情,抬头挺胸,步履轻盈地冲进一间闹哄哄的教室。没有人理会我的到来,或者说注意到了却故作无视。班里的男女同学,该嬉闹的嬉闹,该走动的走动。整间教室,就像一个喧闹无比的街市。而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一位高个子男孩的出格行为,完全超出了我的底线。他染着黄色的头发,花里胡哨的衬衫敞开着,露出肌肉发达的半个胸部。他吊儿郎当地歪着身子坐在凳子上,背靠着后墙,一双修长的腿翘得高高的,悠闲地踩在门框上。他的嘴里叼着一根烟,一脸痞气地半眯着眼吞云吐雾,旁若无人。他时不时嫌恶地看一眼周围一锅粥一样沸腾的同学们,然后又侧转着脸,冷漠地望向窗外,对教室里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混乱状况,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大学时学到的那些教育理论,无异于纸上谈兵。我知道,当前的第一要务,就是制止他们嚣张的行为。我抓起一块黑板檫,在讲台上重重地拍了几下,同时嘴里高声喊,同学们,请安静,该上课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切照旧,他们似乎故意要和我作对,一个个玩得更欢。而与此同时,一件令人尴尬的事儿,却不期而至。因为我的大力拍打,讲台上堆积的粉笔灰,像升腾起的一团蘑菇云,扑了我一嘴一脸,还有好些粉尘,直接飞进了我的气管。

我难受地大声咳嗽,胸腔像要炸裂开来,眼泪与鼻涕更是“落霞与孤鹜齐飞”。我闭着眼睛在讲台下蹲了一会儿,然后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迷蒙的双眼。等视线稍稍恢复,我理了理头发,狼狈地逃出教室,慌不择路地跑到一个洗手间,洗了洗。

当我再次走进教室时,他们的安静和乖巧,让我调整到战斗状态的心里预期,一下落空,仿佛此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虚幻的错觉。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自己走错了教室,但后排高出众人一截,先前嚣张地抽烟的黄头发男孩,又在提醒我没有走错。我板着脸环顾了一下鸦雀无声的教室,清了一下喉咙,然后镇定地说同学们,请拿出课本,我们今天上第一课。

我以为我的不追究,会让我的第一课,顺利地进行下去。哪知,没多久,他们的劣根性,又暴露了出来。最后排的那个黄头发男孩,在我转过身面对黑板写字的当口,吹了一个尖厉的口哨,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老师,都说开学三天耍,哪有第一天就上课的。他一说完,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大笑,然后我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都直刷刷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同时,我留意到一束红色的激光亮点,在我的背后和黑板上,肆无忌惮地来回晃动。他们笑完后,开始静静地等待,看我如何应对。我缓慢转身,目光冷冽。然后,我似乎很随意地一扬手。脱手而出的白色粉笔,像长了眼睛一样,闪电般地直奔教室后排而去。来不及做出反应,粉笔头清脆地射中了黄头发男孩光洁的脑门,然后再反弹出一条白色的弧线,落在了地上。接着,我故作冷漠地说,怎么上课我说了算。不想听课的,可以出去。不想读书的,以后都不用再来。

他擦了一下额头的粉笔灰,料想不到我会正面回击。调整了一下情绪后,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轻浅的笑,他打了一个响指说,哎呦,不错哦。那动作,那腔调,像极港台明星周杰伦的招牌做派。我听他的口气里,仍有不服气的余味,然后又轻巧地一扬手。一小截粉笔头,又一次射中了他移动的脑门。这一次,他有意在闪躲,但还是没有逃出我事先的准确判断。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夸口说我跟我当兵的男友,一起练过移动靶。不信,可以再试试。其实,我哪里练过什么移动靶,我甚至连枪都没有摸过一下。我的这些投掷技巧,都是小时候在村旁的小溪边,跟小伙伴们一起比赛打水漂练出来的。我记得很少输过。我不仅准确度高,还能打出最多的涟漪。

这时,坐在中间位置的一个女生,嗲声嗲气地说,老师真厉害。你别上课了,干脆跟我们谈谈你大学时的恋爱经历吧。我拍了拍手,轻松地对说,好啊,只要你们遵守我定下来的课堂纪律,我就讲。接下来,在他们的一脸无奈中,我拿出花名册,一一念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又宣布了多条课堂纪律。

那个黄头发男孩,叫张怀伟,一个富二代。他父母把他送到学校来,不是为了让他学到多少知识,最主要的目的,是不让他跟社会上的闲散人等,整天混在一起。他所有张扬叛逆的行为,都是为了表示自己与众不同,或者说哗众取宠。他曾经嬉皮笑脸地在课堂上公开对我说,我不用管他。他还特意重点强调,说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他满怀好心地劝我,别把心力用在他的身上,他又不是亟待挽救的堕落青年。我不置可否,但只要他在课堂上有影响他人的行为,我就用粉笔头扔他,十有八九都不会落空。他气得发疯,但又拿我没有办法,只得在后面老老实实地坐着,发呆般地望向窗外,或者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课桌上,无聊地转动着手中的笔。

一天,正上晚自习。一个男同学跑来告诉我,说张怀伟邀了一大帮人,拿着器械在校门外集合,打算去跟人火拼。那天,下着迷蒙细雨,寒风凛冽。我跑过去,拢着双手站在他的面前,说要去打架,先过我这关。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酷酷地说,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他啰嗦,趁他一个不注意,迅捷地一把抓住他的一支胳臂,然后狠狠地来了一招漂亮的过肩甩。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他仰天躺在泥水里,懵懂着脸,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半蹲着,俯下身子,盯着他,揶揄说女人都打不过,还逞什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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