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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左脚尖到门口是一步。
他紧张得厉害，握伞的手简直要失去知觉。黑夜就这样眼睁睁地落在他面前，窗口那方灯光正热辣辣地觑着他。
他把手提袋递交给左手，按着胸，压低声清了清嗓子，决定走过去！
右脚迟疑抬起，牵挂似的又倏尔返了回来——那光令他畏惧。
从左脚尖到门口仍是一步！
他收了伞，仰天吐气，任秋雨肆虐。“懦夫！懦夫！”他在心里责骂着自己，又突然想哭——一个迷路的羔羊，跌跌撞撞，又饥又饿，找不到藏身的地方，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座美丽的小木屋，他拼命跑过去，那一身的褴褛让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敲门进去！
淡蓝色的窗透着温润的光，似凝视着他的眼睛，他低下了头……
这一步，他在心里走过了无数次，他不能再等了！
窗外那两竿竹还是那么纤细，个头比他都高了。刚扛来时，还不到他下巴呢。扛来的路上，有人打趣问他给谁扛的喜竹（结婚用的），他理也不理。心里却发了岔，这果真是喜竹，那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是谁呢？一想到她，他竟有些心慌，忙向路两边瞄了瞄，仿佛脑海里的画面已被谁窥得清清楚楚似的。
那一年在她窗前，他曾偷偷栽下了两竿竹子。浇了水后他才满意离去，那个春天他种下了一个秘密。
那年她刚毕业。他们会在节日前偷偷塞进一张不署名的自制贺卡，绞尽脑汁写上首诗，也会在愚人节突然“袭击”，让她大惊失色转而羞赧地笑；她呢，则会在每个学生生日那天，夹在他（她）的作业本里一个突然的惊喜，她也不署名。后来，她辟了一小块地，一夜之间，竟然花苗满园。课上，她忍住笑，拿眼光在每个学生脸上“审视”了一圈，未果，她笑了。那眼光扫过他，他差点红了脸。
那是他转来的第三周，此前他刚被另一所学校劝退。
竹子被发现的那天，他收获了那目光——感激的、清亮的、期待的……此后，课上他格外认真，拼命举手，拼命发言，只希望她朝他轻轻一看，是的，她看过的，他记着，好几次……他涟漪似地舒展着笑，可后来……他不敢想了，如果不是后来，他该是多么容易地跨过这一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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