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叶子随风乱哄哄地摇摆着，几声隐约的雷鸣从远处传来，乌云似乎听到了指令全聚在一起，不一会儿，天空就染成了墨色。接着闪电一个比一个疾，雷鸣一声比一声响，哗哗哗地下起了倾盆大雨。碧城打着伞刚下车，地上的积水就漫过了她的鞋子，但到了报馆门前她却发现，这种天气里门口竟然还站了诸多同仁。不对，她赶紧走上去询问：“孙叔，发生什么事了？”
“吕小姐，您可来了，警察把方先生给抓走了，还要封了报馆！”看门儿的孙叔一见管事儿的来了，赶紧冲她报告。
众人一见碧城来了，自觉地给她让开了一条路。她走过去，正看到保生指挥着手下贴封条。碧城怒目瞪着保生，大声质问他：“请问李警司，你们凭什么抓了方主编，又封了我们大公报馆？”
保生隔着大雨，一脸不情愿地回答说：“方守六涉嫌诋毁中日关系，这是抓捕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碧城扯过来那张湿乎乎的抓捕令，甩在了地上，“所有涉及中日邦交的文章都是我写的，要抓你们抓我好了！”
谁知保生还真的又掏出一张抓捕令，犯难地说：“碧城，我还真得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噼噼啪啪，叮叮当当，铜钱大的雨点儿饶有节奏地打在玻璃窗和瓦上，对面的房顶腾起了一团团白雾，房檐上的水流瀑布般地泄了下来。秋天的雨总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复争坐在那里，突然想起了“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这句词，又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卷儿。他面前的桌上已经积了一堆的烟屁股，以至于保生一开门，隔着满屋的烟雾差点儿看不清他。
“怎么样，她怎么说？”看到保生进来，复争急切地问道。
“她坚持要请律师，给自己和方守六打官司。”李保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个要跑回天津，一个要动用警力抓人。但又不敢在余次长面前深问，只能试探性地小心说：“余大哥，我刚把人抓了，就有很多电话打过来询问此事。上司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将来要是碧月问起来，我更难做。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得尽快拿个主意。”
碧城的那篇文章-给陆军部造成了巨大损失，总理虽然没有明说《大公报》首揭条约的罪魁祸首是她，但他现在对自己如此不满，如果再不做出点样子来的话，以后自己在陆军部还怎么立足？除此之外，复争还要碧城给他一个交代，交代她为什么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要亲耳听见她的解释，解释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只有碧城开了口，他才好和她分辨，劝她回转。
“先把他们关一阵子吧，不要让他们吃苦头。”复争留下这么一句模棱两可的吩咐就走了，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好这个案子要如何处置。
大舞台的戏已经散了，今天因为下雨，来的观众不算多，三三两两地回了家。何老板张罗着伙计们，赶紧收拾完好关门。碧月正在后台拿着帕子卸妆，突然从镜子里看见了那个朝思夜盼的身影，她唯恐是看错了，不敢贸然回头。复争过来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她看了很久。几年不见，碧月还是那么漂亮，，而且更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风韵，让人移不开眼睛。觉察到复争哥的目光，碧月有些紧张，怕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把帕子放了下来，对他嫣然一笑。
还是复争先开了口：“我问你，之前的事情是你告诉你大姐的么？”
“什么事情？”碧月迎着他的目光装傻问道，心里想着：他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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