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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哦。”方守六一边为吕老夫人拱手祝寿，一边送上了一幅松鹤延年图。
“谢谢，谢谢。”吕夫人和女儿们还礼谢道。
“老夫人，祝您一直都这么体明身健，我们等着给您百岁贺寿呢。”李保生今天格外殷勤，特地准备了两个黄金做的寿桃儿。
今天是吕夫人严氏的五十大寿，吕家三姐妹在佛照楼摆酒，请了诸多亲朋好友，在楼上坐满了几个包间。佛照楼虽不比戏园子宽敞，吕家还是请了个小戏班儿在楼下助兴。开席之后，不断有人过来给吕夫人敬酒献礼，碧城姐妹几个也陪着母亲迎来送往。锣鼓声伴着觥筹交错之声，整个寿宴好不热闹。
楼下的《五女拜寿》刚唱了两节，外面就传来一长串的鞭炮声，响了足足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大家正琢磨是谁来了这么大排场呢，就见一队穿着军装的人，抬着一尊半人高的坐佛像走了进来。那尊佛像是用整块玉雕琢而成，浑身碧绿通透，身上半披的锦衣和冠冕皆用纯金打造，一眼望过去，熠熠生辉甚是气派。
几个当兵的把玉佛抬进来后，为首的一名军官扯着嗓子喊着祝词：“陆军部余复争余次长，恭祝吕老夫人五十大寿，愿老夫人瑶台碟注长生字，蓬岛春开富贵花——”喊完之后，席上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声叫好鼓掌。
“多谢，多谢，几位军爷，请这边用些寿面。”汪叔正在楼下招呼着呢，赶忙上前拱手，引他们去了散席安置。
吕夫人在楼上瞧见这么大的场面，心里十分满意，拍着大女儿的手骄傲地说：“复争有心了。”
碧城也没想到复争会差人送了这么大的礼，听见母亲夸赞，谦虚地应承着：“妈，他军务繁忙无法抽身，这次没能亲自来天津给您拜寿，您不要见怪。”
“军务繁忙？怕是他家里现放着一个厉害的正主儿管着呢吧？”碧月在旁边撇着嘴冷笑道。她看到复争哥为搏姐姐一笑出手如此大方，心里难免嫉妒。
话一出口，主席上坐着的人都鸦雀无声。碧玉怕大姐下不来台，在桌子下面赶紧踢了小月一脚。正在大家为碧城的身份尴尬时，方守六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吕夫人，碧城，今天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你们不必远送。”
紧接着，又有几个昔日和碧城相熟的编辑朋友也起身辞行。眼见她请来的那几桌文化界朋友快走空了，席面瞬间冷清了下来。碧城心里清楚，他们这是看见余复争送来了礼物，纷纷以离开表示不齿。在稀稀落落的鼓点儿声里，看着下面那尊孤零零的玉佛，碧城心事重重……
等在佛照楼门口送完宾客，吕家人正准备上车离开，斜刺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一见吕夫人就跪下来，抱住她哭诉：“我给姑姑磕头了，求姑姑你们行行好，救救我们姌儿吧，求求你们……”
吴妈赶紧拉了她起来，大家一看，竟然是大表哥严松的太太。按说，严家和吕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了。但这次做寿，吕夫人还是依着规矩，给所有的亲戚都送去了帖子。今天就连远在南通的张謇夫妇也派人送来了寿礼，严家是连人带礼都没有出现，没想到严松太太会在这儿等着。
碧城还是依着辈分叫了她一声嫂子，劝她有话慢慢说。严太太这才满脸窘迫地开了口：“我知道今天是姑姑的寿辰，按说我们是该上门道贺的，可家里实在是出了急事！我们家姌儿现在北京爱华女中读书，她打小儿就是个聪明孩子，你大哥和我一直供着她上学。可几天前警察突然来了家里，说她私自散发传单，还是主犯！他们在她房里搜了好久，结果什么也没搜到。我们马上去了京城，可警察就是不让我们见她，还一直不放人，到现在也没个说法。我这实在是没法子了，不知该找谁好，就想着来天津找你们想想办法，可也不知道你们住哪儿。那天家里收到你们的请帖，爹娘他们没有要来的意思，我就瞒着家里偷偷找来了这儿。刚才怕冒昧进去坏了你们的兴致，就一直在门口等你们出来。”
讲到这里严太太又哭了起来，她拿袖子抹着眼泪说：“碧城表妹，你手眼通天，在京城肯定有门路，我求你想想法子帮帮忙。以前是我们严家不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们吕家，可孩子是无辜的！您就看在那几年，我和你大哥待你们还不错的份儿上，求你帮帮姌儿吧。”说罢，她又准备跪下磕头。
碧城赶紧把她扶起来，安慰她说：“大嫂，你先别急，他们没搜出什么来，估计也不会把侄女怎么样。”
严松太太听了这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手帕来，里面包着一小块儿纸角，“我差点忘了，这是我在警察走了之后，从一堆纸灰里面扒拉出来的，你看看。”
碧城接过来一看，一张烧黄的纸片上，隐隐写着‘康泽’两个字。她心里猜到，此事八成和复争有关，这下她不能不管了。而且对于因言获罪这件事，作为编辑她天然就充满同情，于是她想了想说：“嫂子，你先回去吧。等回北京打听清楚了，我会想办法帮忙的，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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